当代教育管理科学研究中的“学”之辨

　　[摘 要]以传统的实证科学、理论科学和独立科学等狭义的自然科学现及其相应的学科观来考量教育管理学，它还进不了“学”堂；而将人文社会科学纳入科学序列，以现代广义的大科学现及其相应的学科现来检证教育管理学，则它不仅早已入“学”，而且渐成显“学”，其涵指也因其自身的发展及其所处时代和文化背景的不同而不同。
　　[关键词]教育管理 科学 人文社会科学 学科
　　[中图分类号]G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843(2004)05—0003—05
　　[作者简介]杨天平，浙江师范大学(浙江金华 321004)
　　
　　教育管理学是不是“学”，是否已经成“学”，能否称之为“学”，在什么样的意义上使用其“学”的概念，等等，这些问题多年来国内学界一直未有人给予特别的留心和关注，或者说对它们还处于不意识阶段，想不到要提出质疑、进行一番专门探究和从理论上搞清楚。大家似乎已约定俗成，认其为“学”，并以此为理论前设，进行所谓教育管理“学”之研究。而查阅国外相关文献，虽然国内论者每每给其安上“学”的名头，但通常只看到其有关于“教育管理”、“学校管理”之类的述谓，而鲜见有教育管理“学”或学校管理“学”之称名。而且，受工商企业管理和一般管理理论研究的影响，他们大都将各级各类学校抽象为一种具有共性的教育组织，并以其为研究对象，致力于教育组织的一般性原理研究，并未再枝蔓出众多分支性的“学”来，虽然也不乏十分丰富的分门别类的专题性研究。这种情况，固然与他们的研究传统有关，但更重要的却是标示了各自教育管理研究所达至的水平及其相互之间所存在的差距与殊异。教育管理学这门学问，就其本源而言，它是一个舶来品，类属于“西学”，我们要拿来，有所创新和发展，使其“中学”化，首先必须得其神髓、领其精义，学习并运用其先进的研究手段与方法，而不能仅满足于袭用其研究结论，甚至囿于传统狭隘的研究视野和浮躁功利的研究心态，对其进行随意的阉割和曲解，以致把“经”都念歪了，以其现代的科学研究思维装填我们古老的思辨研究旧瓶。因此，有必要寻找一个共同的理论支点，将国内外的教育管理研究置于同一思维平台上加以元(meta)认知，对其研究对象、研究目的、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等进行科学的考量，从而阐明应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什么样的意义上以及在什么样的程度上使用其“学”的概念，以保持其学术研究的规范性和同一性。
　　
　　一
　　
　　长期以来，美、英等国一直泥守自然科学、理论科学和独立科学意义上的狭义科学观，认为只有以自然界为研究对象、以实证方法为研究手段、以对自然现象及其本质的揭示为研究目的的实证知识体系才是科学，即只有自然科学才是真正的科学，其他学问都不在科学之列。毫无疑问，以这样的概念眼镜来检证教育管理及其研究，它当然是上不了科学的台面。由是，他们一直以实证主义作为其认识论和方法论基础，拥卫着自然科学的研究信条，高扬其所谓价值中立和零度风格等理论旗号，将教育管理的事实世界当作研究对象，将现实的教育管理问题当作研究内容，而将教育管理中的社会现象和精神现象，将教育管理中的价值世界、意义世界、伦理世界和文化世界，包括其中的人——人的个体、人的团体、人的组织、人的社会及其主观的情态、志趣、需要等，统统纳入其科学主义的视野之内，意在通过对纯粹自然意义上的客观现象的研究来透视教育管理的内在本质，从而将教育管理演绎为一种制定律则的实证科学。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虽然经历了20世纪70年代以后后现代主义思潮的荡涤，其基础有所松动，一并出现了一些新的气象，但仅是一些微调而已，未能动其根本。
　　另一个根深蒂固的原因是，美、英等国已习惯于将教育管理看作是工商企业管理或一般管理理论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并将教育管理研究看作是一种探索性的实践活动，虽然有时也称其为科学，但却是把它当作一种科学活动或具有科学性的社会活动看的，因而每每称其为实践科学、应用科学或行动哲学，或喻称其为具有实践性和应用性的道德科学或技术(技艺)科学，而非指严格理论意义上的具有高度逻辑严密性和精确成熟的独立知识体系的科学。也就是说，他们所指的教育管理学主要是针对其作为一种科学研究活动的动态性含义而言，而不是如国内学者所理解的比较单一的、专指其作为一个知识系统或理论体系的静态性意义。而且，他们也认为，作为一项科学研究活动的教育管理，至今尚未彻底摆脱殖民式联姻的旧习，还是在因循移植研究的熟路，搬运或套用企业管理或一般管理的研究成果，靠引进别人的概念与方法过日子，既未能自立门户、形成自己独立的理论品格，找到自己合适的学术位置、建立自己专业的学术属地，更谈不上发表自己的个体性言说或理论话语，从而以主人翁的姿态与企业管理等一样并侪于管理科学的大家庭。总之，在他们看来，教育管理还处于科学的边陲地位，它既不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科学，也不是理论意义上的科学，更不是独立意义上的科学，一句话，作为现代意义上的科学，它还不够格，还缺少安家立“学”之本。因此，即使是在教育管理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活动均十分先进的美国，许多从事教育管理研究的学者，对其现状和发展前途也感到困惑、迷惘乃至不满，他们似乎更习惯于以政治理论家和社会科学家自称，而不愿意以教育管理专家的面目出现。毋庸赘言，在这样的研究传统与环境里，教育管理及其研究之被拒于“科学”门外，也就不难理解了。
　　问题在于，这样的“科学”思维及其对教育管理的认识，是否能跟上科学发展的时代步伐以及能否准确地反映教育管理学发展的实际水平。在过去一个世纪里，科学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基础科学方面的发现与其实际应用变得越来越难以区分，各学科之间(物理学与医学、医学与化学、人文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等)相互交叉的程度也越来越深。因而，时至今日，如果仍然一味地抱着自然科学的成见不放，而对日益发展强大的人文社会科学视而不见，显然是既有违于科学发展的基本史实和规律，而且这种认识本身也是不科学的，相形之下，德语国家所秉持的民主、开放，宽容的现代大科学观，则不仅展示了科学发展之必然，而且也反映了科学发展的时代主题，显示了现代科学所应具有的广博胸襟和恢宏气度。而如果以这种广义的科学概念透镜来审察教育管理学，则它不但早就进了科学的行列，可以堂皇地称“学”，而且作为科学的一个分子或是其表征之一，它也使科学的插蕴更加充实和丰满。一方面，它随着现代人文社会科学的诞生而诞生，或与之同步，另一方面，它又随着现代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而发展，或与之同步，因而，将其纳入科学也即人文社会科学的序列，当是其固有之义。虽然从一开始教育管理学就与自然科学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情意结，甚至有着在“科学”层面上的某种同一性(这一点，下文将有所论及)，但就其科学属性而言，它更多地类属于人文社会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