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缘何从保密局“充军”云南
1948年5月,当了8年军统局和保密局总务处处长的沈醉,被毛人凤“充军”到了云南,担任保密局云南站站长。究其原因,还得从保密局的一场内讧说起。
1948年初,沈醉出差回到南京,心里特别高兴,因为1947年12月5日,蒋介石终于免去郑介民在保密局内部的一切职务,由毛人凤接任保密局局长。这是毛人凤的“成功”,也是沈醉的“成功”。若不是沈醉导演的一场“祝寿戏”,若不是他暗中搜集了不少有关郑介民污贪、占用公产的材料,毛人凤想挤掉郑介民谈何容易。
沈醉当即询问手下:“毛先生最近对总务处有什么新的指示?”总务处副处长说:“别的没什么,他只是一再嘱咐我,要好好清查一下总务处所有的账目,免得再出现邓毅夫那种事,让别人抓辫子。”
“哦,难道他也相信邓毅夫真的有问题,也怀疑我们总务处账目不清?”沈醉大吃一惊。
副处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口气说:“是啊,我也弄不清毛先生是怎么想的。”
沈醉之前在飞机上的兴奋和得意之情一扫而空,心头顿时蒙上了一层乌云。毛人凤担任保密局局长前的一桩桩往事,像演电影似的一幕幕呈现在他的眼前。
1946年3月,军统局代局长戴笠乘飞机摔死后,蒋介石即任命原军统局的主任秘书郑介民代理局长。军统局书记长唐纵和在局里主持日常工作的代主任秘书毛人凤都不服气。于是,军统局内部形成了三派,即以郑介民为首的广东派,以唐纵为首的湖南派,以毛人凤为首的江浙派。
郑介民、唐纵的资格老,又深得蒋介石信任,毛人凤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在军统局内部的资历甚至连沈醉都不如。他在内没当过处长,在外没当过站长,只因为是戴笠的亲戚,一直在戴笠身边当文秘。但是,毛人凤待人处事很有一套,特别是在军统局担任代主任秘书期间,他对任何人都是和和气气、笑容满面,即使部下向他发脾气、发牢骚,他也毫不介意,所以军统局内部许多人都很喜欢他。因此,他这一派的人也不少。
沈醉虽然是湖南人,平时与唐纵夫妇的关系也不错,但他实际上却属于毛派。因为唐纵为人过分谨慎,对手里的权力抓得很紧,即使是他的亲信,也不肯把权力下放,在他的手下很难抓到实权。毛人凤则不同,他对内务了如指掌,对外面的工作却知道得很少。他如果掌权,一定需要像沈醉这样内外情况都熟悉的助手。而且,他俩都是戴笠一手提拔起来的,戴笠死后,他们都希望把戴笠创办的那份“家业”保住,而郑介民和唐纵却总想压缩军统人员,改组军统局。一次,毛人凤拉着沈醉的手,诚恳地说:“戴先生创办这份家业不容易,你我都是他亲手培养的,我们可要同心协力管好这份家业,才对得起戴先生!”从感情上说,沈醉是完全同意他的观点的。
另外,沈醉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只要毛人凤掌了权,今后自己就有取代他的可能。自己年轻,在军统的资格比他老,戴笠活着的时候,不就有培养自己作接班人的意思吗?更何况,自己曾在临汾特训班和黔阳等训练班当过教官,学生中不少人已是军统的中层干部,跟自己关系都很好,有许多人还是自己提拔起来的呢。蒋介石和戴笠不都是靠着自己的学生起家的吗?
不过,沈醉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帮毛人凤挤掉郑介民和唐纵,仅凭他的资历,是决不可能与他俩决一雌雄的。在三派的争斗中,他必须与毛人凤密切配合,先挤走郑、唐,然后再与毛人凤争高低。
1946年7月,蒋介石采纳了郑介民的建议,把军统局改组为保密局,工作人员由过去的5万人压缩到1万多人。郑介民任局长,毛人凤任副局长,唐纵被调到内务部警察总属任属长,基本上退出了保密局内部的权力争端。
那时,沈醉倒不急于帮毛人凤挤走郑介民,因为军统局改组时,过去的8个处长撤换了7个,只有他这个总务处长,郑、唐、毛三方面都没有提出异议,保留了下来。沈醉想,既然郑介民并不挤兑我,我又何必一定跟他作对呢?何况,郑兼任国民党军调部工作,经常住在北平,实际主持工作的是毛人凤,彼此之间完全可以相安无事。
然而,事情并不像沈醉想像的那么简单。毛人凤当上副局长后,一心想独揽大权,总是乘郑介民长住北平的机会,在背后搞小动作。郑介民也早有防备,任命自己的亲信张继勋为局长办公室主任,另一个同乡毛清作办公室专员,并规定各处室公文都要先送到局长办公室。毛人凤因此对郑介民恨之入骨,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次,郑介民的太太柯淑芬贩卖鸦片,被沈醉无意中发现了。沈醉当时并不想告发她,可是她总担心沈醉会把这件事情揭发出来,表面上对沈很客气,背后总说沈偏心,分配财产不均。沈醉知道后,心里很恼火。
一日,沈醉在办公大楼的过道上,遇见了郑介民的副官,他拿着一大堆发票要沈签字报销。沈醉翻开一看,除了郑家人的日常开支外,连给小孩买玩具、郑太太吃的珍珠粉发票也拿来报销。沈醉不满地看了副官一眼说:“这些发票都是郑太太交给你的吗?”
“是的,郑太太说,郑先生不在家,希望沈处长能多多关照。”
“关照,我难道关照得还不够吗?”沈醉心想,郑介民一当上局长,柯淑芬就要了三幢洋房,上海、南京各一幢,汉口她的娘家也要了一幢,而且还把汉口的房子过户到了柯淑芬的名下。戴笠最好的一辆小汽车也分给了她家,她还嫌不够!沈醉很不情愿地签了字后,就去毛人凤家。一进门,他就满腹牢骚地说:“柯淑芬可真不像话,连孩子玩具和她吃的珍珠粉也要报公账。”
毛人凤只是笑了笑,亲热地给沈醉让坐,他老婆吩咐下人送茶来,两人像接待老朋友一样。毛人凤聊天似地询问了一些总务处的经费情况,接着就天南海北地聊开了,但只字不提郑介民的事。
临出门时,毛人凤夫妇客气地把沈醉送到门口,毛人凤拍着沈醉的肩,半开玩笑地说:“你是我们中间最年轻的一个,你的前途比我们都远大呀!不过你也要注意呀,你的对头也不少呢,特别是卡在你头上的人,你就更得注意呀!”
“卡在我头上的就是你了!”沈醉不假思索地答道。
“哎,要是我,那我就不会说这话了!”毛人凤仍然笑容可掬地说。
“你是指郑介民吧?”
“你看你,何必一定要指出是谁呢?你注意就是了。”毛含糊其词地答道。
“我看郑介民这个人就是讨厌得很,你把他掀掉,你们不就起来了吗?”毛人凤的老婆在一旁脱口而出。
毛人凤不满地瞪了太太一眼,但沈醉早已心领神会了。
从此,沈醉开始暗中搜集郑介民的材料,把他占用公家财产、支持老婆贩卖鸦片、将军统局的枪支转送给弟弟,以及他包庇北平市民政局长马汉三贪污接收日伪财产等不法行为,都一一记了下来,交给毛人风看。
毛人风看到沈醉写的材料,十分高兴,点头称赞道:“你搞得不错,不过仅靠这点材料是搞不倒郑介民的,还是小心从事为好!”
沈醉想了想说:“我有办法了,郑介民过几天不正是五十大寿吗?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毛人凤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那你看着办吧!”
“这事交给我了。”沈醉自作聪明地说。
离开毛人凤,沈醉就去找他手下的管理科科长邓毅夫。邓是沈醉在临汾特训班的学生,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部下。沈醉在重庆市警察局任侦纠大队队长时,就曾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当文书。沈醉当总务处长后,又把他调到总务处管理科当科长。邓毅夫在沈身边多年,对沈很忠实。
沈醉叫他暗中布置滨湖同学会南京分会的会员,大肆宣扬郑介民即将过五十大寿的事,让他们暗示各机关单位和特务准备厚礼,好为郑局长祝寿。
滨湖同学会是戴笠死后不久成立的。当时军统局改组后,有2万多人没有工作,临训班和黔训班毕业的特务便暗中组织起同学会。因为他们曾在洞庭湖畔受训,故称之为“滨湖同学会”。这个组织成立后,发起者张明选、吴菊生、刘树昆等人便来找沈醉,请沈担任会长。他们说:“戴先生死了,我们这些人也没了靠山,只有自己团结起来,彼此有个帮助。你是我们的教官,我们一向都很敬佩你,希望你能支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