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诉官司牵出贪官

　　1935年2月，南京商人古克武为铁道部拖欠并意图拒付货款之事，向江宁地方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法院发出传票后，铁道部以被告身份被迫应试。诉讼期间，被告面对着不利情势，想方设法企图打赢官司，甚至请出了“民国第一豪门痞女”孔二小姐请托南京市长运动。然而，这起官司最后仍以被告败诉而告终……
　　“官家”拖欠货款
　　古克武，福建漳州人氏，民国初年到南京经商，小有成就。1933年，他成为铁道部提供指定商品的供应商之一。
　　1933年10月，铁道部部长顾孟余应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部长并中央银行总裁的孔祥熙请托将孔氏亲戚孔芝艮安排为铁道部总务处庶务科商品供应股股长。该股的职能是负责联系供应商提供指定的商品供铁道部管理的铁路（含桥梁）桥梁建筑工地、火车站、列车上的部分常用商品，以代销形式予以经营，卖得掉就卖，卖不掉就退回供应商，从中获取批发零售差价。孔芝艮上任后，把需要进货的商品分为七个大类，每类交由一个供货商提供。古克武通过关系花费了若干钱钞作了一番打点后，得以跻身七个供应商行列，负责向铁道部提供日用小百货商品。
　　古克武为此关闭了其经营的木材行，新开了一家“万福百货商行”。古克武决定改行前，曾有朋友给予告诫他：以提供代销商品形式做生意的，要特别提防代销方不按合约规定的时间结账，一旦发生拖欠情况，你将为之头痛不已。古克武对此是有考虑的，他认为自己是跟铁道部合作做生意，销路无忧，且对方是零售出手，顾客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根本不必担心会拖欠货款。合作头半年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单列财务财号的铁道部总务处庶务科商品供应股确实严格按照合约规定每月30日跟“万福百货商行”结账，下月15日货款保证到账。可是，半年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结账虽然还是每月30日，可是下月15日却不见货款划进商行账户，总得拖欠数日方才到账。到了1934年10月，铁道部干脆不再跟“万福商行”结账了！古克武耐着性子等到12月下旬仍没有消息，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铁道部拜访孔芝艮。孔芝艮倒是给了他一个说法：最近一段时间，政府的钱都用到江西“剿匪”上去了，财政部拖欠了应当下拨给铁道部的经费，铁道部不得已向下辖各手头有活钱的局、处商借，总务处这边商品供应股这几个月收的零售款都奉命交上去了。不过，最迟农历过年前肯定支付。
　　古克武寻思这是在跟政府打交道，没有理由怀疑孔芝艮的说法，心里寻思明年春节是2月中旬，还有一个半月，总算有个盼头。
　　古克武回到商行，跟账房先生盘了下账目，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由于铁道部连续五个月拖欠货款，万福商行已向上家拖欠了三个月货款，按照他跟上家签订的合约规定，拖欠货款是要按照银行贷款利率的一至四倍支付利息的，而这三个月需要支付给上家的利息已经超过他从铁道部赚取的利润了，所以，他这三个月做的是赔本买卖。如果把运输成本、货物损耗、少量退货及员工薪水、仓库房租、水电费等都计算进去，那几乎相当于这一年的买卖白做了。
　　古克武又想到了自己还面临着一个现实问题：下月进货时间快到了，按照跟上家所签的合约规定，必须预先支付30%货款，早在三个月前，他就已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用向亲朋好友所借贷的钱款支付的预付货款，接下来即将要预付的那30%货款该怎么解决呢？屈指算下来，有能力出借的亲朋好友已经个个告贷过了，再也想不出谁可以借给他不菲的钱款了，这笔款从何处去筹措啊？想来想去，只好把住宅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
　　商行老板告上法院
　　古克武用向交通银行南京分行抵押贷款的方式贷得一笔款子，支付了两个月的预付款和部分催得急的上家货款。然后焦急地等待着春节的到来，想在阴历年前收回铁道部所欠的货款。
　　这年的春节是阳历2月4日，腊月二十那天，古克武收到孔芝艮以铁道部名义发来的公函，称经盘点货物和核查业务记录，发现万福商行提供的小百货商品次品较多、损耗率较高，具体数据正在整理之中，所以，经请示上峰后通知万福商行：原双方关于“春节前结算并支付货款”的口头约定取消，须在铁道部方面把商品次品与损耗情况查明并双方谈妥如何折抵货款等事宜后方可支付。在此期间，商行须继续履行合约规定的提供小百货商品之义务，按月向铁道部提供商品。古克武看了这份公函，简直傻了：这不是找碴吗？看来，铁道部是不肯履行付款义务了！
　　古克武的连襟姜德彰是律师，于是就把公函送到连襟那里去求教。姜律师看了合约，断言说这里面大有问题，铁道部想赖账！古克武问连襟：那我这边该怎么办？姜律师说先得查清楚铁道部为什么要连续数月拖欠货款，那个孔芝艮所说的财政部没有按时下拨预算款项从而导致挪用了货款之说究竟是否属实？然后才能考虑对策。于是古克武拜托连襟去暗查此事。
　　查下来的结果令人大大吃惊：孔芝艮所谓“政府把钱款用于江西‘剿匪’上去了”之说不实，财政部每年给铁道部的拨款都是按照预算方案规定下拨的，从来没拖欠过。那么，应该支付给古克武等供货商的货款到哪里去了呢？孔芝艮竟用于做投机生意和放高利贷了！古克武吃惊之后大怒，再三思量下来，觉得跟孔芝艮这样的家伙再合作下去只怕最后没好结果。所以，看来跟铁道部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了。当务之急是把欠款拿到，钱一到手立刻抽身而退方是上策。于是，古克武跟连襟商量：先礼后兵，请你先以我的律师的名义跟铁道部沟通付款和解约问题，如能解决，万事俱休；不能解决，那就只好通过打官司解决了。
　　姜德彰便去铁道部拜访孔芝艮，春节前接连去了三次，门房打电话进去，孔都说“没有空”，姜请他约个时间，答称“没有必要”。春节后，姜德彰又去了三次，孔芝艮还是避而不见。
　　于是，古克武就决定通过诉讼解决此事。1935年2月25日，古克武向江宁地方法院递交了请求法院支持铁道部支付拖欠货款和利息以及解除供货关系的民事诉状。3月1日，古克武收到法院传票等法律文书，通知他本案将于3月11日开庭审理。
　　开庭审理
　　古克武毕竟是商人，考虑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利益，他担心自己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跟铁道部打官司，法院会官官相护而判他败诉，犹豫再三后去找连襟商量，最后决定给铁道部部长顾孟余写信反映此事，指望顾部长一怒之下把孔芝艮给撤了，问题就得以解决了。